春花秋开
04 单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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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https://jueqingkengkengzhu.lofter.com/post/1e24c521_1c8da8e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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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那张旧照片打足了预防针，老季与教练认识，洪烁其实不怎么意外。
老季的家在栎城一个老小区，房子不算大也不算小，有着绝对斑驳的外观和绝对丰富的内涵，一下再装进七八个人，难免过于瓷实。洪烁不是第一次来这房子里，但实在难以忍受自己四周除去老季囤了一屋的杂物，再多出一群莺莺燕燕。
即使她们都服色统一，仪表素淡，满脸纪律严明，这个诡异的站位足以让他不自在地想起许多事。
四岁那年，洪烁被妈妈抱去冰场，看他哥和一排边儿漂亮姐姐轮流试训。大哥就站在雪亮的冰面中央，穿着深色训练服，英俊、修长、挺拔的风姿俨然他在动画片里看到的狮子王。大哥先瞧见他们，便向边栏滑过来。他朝他们微笑示意，然后才扫一眼那边排队的姐姐们。洪烁后来逐渐领会到那是一种鹤立鸡群的目光——他是这片冰场唯一的鹤。
十一岁那年，站在一顺边儿漂亮小姑娘中间的人换成了洪烁自己。视角换了，感受也深刻不少——宛如儿皇帝被太后和摄政王押着选美。
一晃已经二十岁，洪烁发现自己仍然不习惯在任何时间场合站成万红丛中一点绿。
尤其自己怀里还被塞了一只草绿色的大文件夹，里面夹着教练精心整理的很厚一沓东西。
“事就是这么个事。文件我带来了，详细情况上面都有。你看看吧。”
教练望着他。
洪烁两年没见过教练，瞅着对面那张脸，觉得眼生。
靳杨当年从国家队退役做教练，很快凶名鹊起，传言集训一搞，弟子人均脱层皮。后来不知谁从哪儿翻了几页《山海经》，开始有人偷偷地叫她“鸩鸟”。其实说到训练上量，平心而论，跟他哥比起来，教练只是要你层皮，离要命还是挺遥远的。只是她那双眼大得有些特别，吼起来再瞪谁一眼，路人都发怵。
眼前的靳杨，颜值倒还保持良好，就是眼神儿完全不犀利了。
舟车劳顿或别的缘故，那双眼睛今天聚焦不怎么稳定，神态看起来略和蔼慈祥。
他抬眼一瞥教练的头顶，又把眼皮垂回去。
注定从正到负的身高差……也很折损一个教练的威势。
洪烁估摸，靳杨这会儿应该也觉得现在的他十分眼生。青年赛场打过硬仗的“红薯”，和俱乐部冰场打卡上班的洪烁，二者之间，区别大概有点儿沧海桑田。前后没啥区别的地方也有：选手圈内查无此人。
这样一个他……他把文件夹打开了。
两分钟后他把文件夹又合上了。
“四月就开始的选拔训练营。三月底了，教练。”
即使他说话不这么点到为止，教练果然也没打算让他顺着话说下去。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想参加，还是不想。”靳杨看他的目光还是挺慈祥的，语气也依然和蔼，“想参加，那所有困难都是用来克服的；不想，什么困难都没有必要再提。对吗？”
洪烁望了望围站在他和教练身边的几个女孩，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考虑一下再答复我。不着急的。”靳杨微笑。
洪烁：“……”
士别三日当挖目相看。
士别两年您怎么就活成了您对家的样子。
邱小彤第一次见洪烁，瞅着对面那张脸，觉得眼熟。
花滑赛场美男多，尤其国外的，金发碧眼冷白皮的有，小麦肤色混血范儿的有，骚得荷尔蒙洋溢你一脸的也有。眼前这张脸……目光从教练头顶的乱发中间穿过去，能看到一大半。嗯，就帅得还行吧。眉是眉眼是眼，五分冷淡，三分懒散，外加两分藏得比较低调的自矜，翻译过来四个字“莫挨老子”。
他俩之前绝对不认识，她原本是这么肯定。名字，她没听过。圈内鼎鼎有名的洪家，她也不熟。关键她不记得自己认识长这样的人。
可这思绪转不过一秒，她看到眼前这男的眼皮动了动，就是那种正常的眼皮眨动，心里突然闪过一阵狐疑：好像跟哪儿见过这货？
那，是哪儿呢？
邱小彤很快从自己之前的人生范围里排除了从小学到高中毕业的时光。因为练了花滑，她那十二年青春岁月一大半在冰上，能记住脸的同学校友不足两掌，一起滑冰的伙伴又都太熟：两个圈儿都确定查无此人。
这样一个人……她把手机偷偷摸出来了。
两秒后她把手机溜回口袋里了。
——那男的不跟教练说着话吗？突然看过来是闹哪样？
——不是看过来就看过来他怎么还走过来了？
——侯正则！你偶像说来就来，老娘还没准备好啊救命！
邱小彤看到一张放大的“莫挨老子”脸。
小侯他偶像，眼睛不比她教练小，还是那种卡通形状的“下垂眼”。如果嘴角抿得不那么紧、没有连带整条下颌线都处在一个发条的状态，样子大概会有点可爱。
但就算真是张让她觉得可爱的脸，也架不住放大啊！
你把HelloKitty放个大号儿，那也分分钟改恐怖片儿。TAT
555发条男，你走开……
“女单？”发条男突然转回去看向她教练，一副难以置信的语气。
邱小彤：“……”
练单还是练双能从长相看出来？眼前这上了发条的是悟空？
那天，靳杨很淡定地问洪烁：“你是不是想说，我也变成我当年最讨厌的人了？”
那天，洪烁不太淡定地低下头：“您当然有您的不得已。”
那天，靳杨紧紧锁着秀气的眉头：“我猜到过了两年你或许就不再信任我。”
那天，洪烁把眉心用力拉平：“……可能只是您两年前……太信得过我了。”
那天，靳杨脸上露出女弟子们平生未曾所见之疲态。
那天，靳杨终于舍得坐下来，休息休息喝点水。
那天，洪烁沏给教练一杯看着很有化学课风范的“绝世好茶”。
那天，远道而来的妹子们望着杯中白开，感到万分庆幸。
那天，屋里的老式发条钟厚积薄发，一声声撞得在场每个人心神不宁。
那天，老季为了给他们腾地方，在自家小区瞎溜达了两个钟头也没敢回家。
那天，邱小彤本以为事情会结局在不欢而散。
而她不知那个几乎不必揭晓的答案得再拖延几百集才能到来，心里已经木了。
长痛不如短痛，跳河不过一闭眼。这是她的性格。
就像她察觉侯正则对她那点小想法，而没有感到自己心里生出抗拒或疑虑，她默而识之；后来左等右等，侯正则那木头还不见动作，索性她就主动戳破窗户纸瞧一瞧。
最不济对方拒绝否认三连，她就丢个脸呗。
怕丢脸拿什么心理素质做花滑运动员？
“内谁……你，红薯是吧？”谈判得专业，作死还用学么？
那天，邱小彤打定主意，无论接下来会有几道惊视落向她，一律屏蔽掉。天塌下来，教练怪罪下来，贺垚的阴影罩下来，或者回头侯正则脑残粉病犯了要跟她分手，统统管他呢，统统凉快去。她得先把她要说的话一字一句全部说完了。
那天，邱小彤一心作死，却说得自己和小侯的偶像最后双双站到了冰上。
直至真正站上冰面，望着对方变了神态的“莫挨老子”脸，她也没明白自己究竟哪句话是管用的。
她说她从五岁上冰至今从未考虑转项，因此她没有用一个女伴的标准控制过自己的身高体重。她说她单人难度储备高不成低不就，原来的项目上已经触及天花板，可双人动作她24K纯菜鸟，转项也未必能天花板更上一层楼去。她说她脾气很差，把男朋友吓得半年没敢表白，自我评估团（服）队（从）意识是不行的。她说和她一起来的姐妹有人和她想法一样，有人和她想法不一样，但她们都信教练，教练经常练得她们浑身疼但也疼她们。
事后复盘结论：她的话没有主题没有中心，语气也不怎么有感染力，当时体态甚至没能够按计划状若茶壶。
所以发条男那会儿到底笑啥呢？突然就笑得火树银花，一对兔牙晃得她眼晕。
“你的冰鞋在包里吗？”他笑着笑着，看向她拎的行李，问出这话。
邱小彤下意识点头，拎包的手也攥紧了紧。他们这行，人在刀在，刀在鞋也得在。
“那走吧。”洪烁挑了下眼皮，嘴角笑容未收。
那天，小区里四处乱转的老季没等到能回家，又让洪烁一把拽走。
“哪儿去啊这是？我女儿快放学了，我还得做饭。你小子撒手……”女儿奴几乎要跟忘年交急眼。
“冰场。”洪烁撒手才怪。
老季一怔：“那我去干什么？”
洪烁说：“你去做饭。”
老季：“……”
邱小彤：“……”
——侯正则，你考虑考虑换个偶像呗？
那天，姑娘们发现她们没有被带去俱乐部的冰场，或是地方体育馆的冰场。栎城已经有这样堪称气派的标准冰场，装修、设备还都很新，连靳杨都诧异了下。邱小彤站在冰面上傻傻环视四周，顿时明白了小侯他偶像为什么说拖老季是来做饭：这场馆选建的位置太偏了，方圆十里一个能吃饭的点都摸不着。至于她对面的发条男，自从半途掏出手机玩了会儿又放下，人就仿佛吃了止笑药。这会儿热完身，脱去外套，露出紧身的训练服，表情十分严肃。
“你再确认一下，已经活动开了吗？”语气真像个教员。
邱小彤已经没问题了。其他妹子坚持要再绕几圈，看样子都挺紧张。
洪烁问邱小彤：“你放弃改刃之后，还练勾手三吗？”现在语气又像心理咨询师了。
“偶尔会吧。……练多了我怕菲利普的刃也保不住。”
邱小彤话已答出口才倏然心惊。刚刚他利用路途中有限的时间，上的哪个网站，查了她多少资料，她竟根本无暇去想。这个人太邪门儿了，三言两语直接把她带回训练时的心理状态。他听完只是点个头，也不知道是表达“你说得对”，还是“我了解了”。
那天，邱小彤第一个动作是勾手三。没摔。
洪烁紧跟其后也跳了一个。肉眼判断用刃正确，落冰打开充分，足周。
邱小彤怔忡了下。这是要干吗？跟她单挑？
她滑开距离，做了她比较有把握的低级三接三。第二个外点三刚落下，洪烁已经沿着相反的路线滑去，很快果断起跳。场上每个人都注意到他助滑时漂亮的刃深，以至于慢几拍才反应过来——他第二跳接的是外结环三周。
邱小彤身形一拧，脚下下意识加了速。她的3F也算童子功。时光这把剔骨刀从未宽纵任何女单选手，“招牌动作”也并非圈内人手一个，但一个动作如若与运动员最初的荣耀相关，之后便会一直与某种职业尊严联系上。
邱小彤已落冰了。洪烁并没有动。
“这一跳你比我强。”他当着所有人陈述某个结论，坦然而磊落。
“理论上男选手容易拿到更多执行分，可是ISU判刃想一出是一出，我现在如果上场，我也不确定裁判会不会送我个符号。”
“而且……我应该做不到你这样的滑出。”
靳杨在场外皱着眉头。
邱小彤却来了兴趣。五种三周全吗？峳国花滑圈还有这样的男伴？
男单转双的穆奇会两种四周，高级三却宛如天残。
那这么看她家侯正则不换偶像好像也行。
——可这种人咋沦落成NOBODY的？
又一次，思绪没转过一秒就被本尊打断。
洪烁倏忽滑到她身后，双手从她身侧穿过，似乎要合揽上她的腰。邱小彤顿时一激灵。但对方的手最终只是悬停在距离她左右侧腰寸许处，滞空成了一个虚抱的手势。她听到他对着她的后脑勺说话，声音低而清晰：
“单人旋转不必看了。我行，你应该也没问题。但是双人技术动作五大类，起码四大类我手得贴在你身上；技术动作之外也未必不会。腰，胯，腿，任何地方——”
“我看过猪跑！”邱小彤咬牙切齿。
道理她都懂，可现在她浑身上下都他大爷的起粟了。她脑袋后头那位倒很想得开，慢条斯理讲着他的歪理：“看过猪跑的人多，睡过猪圈的人少。还有的人，得在猪圈住下。”
“这只是第一步。你力量不足，勾手压不住刃，转双人这问题当然就不存在了。可同样是空中转三圈，助滑、起跳的发力不再取决于你一个人，弄不好你就是被人像丢陀螺、丢物件儿那么甩出去。你还得靠自己搞定后面所有事——重心，高度，飞多远……那是什么感觉？两个星期，够不够你适应？”
那天，洪烁说着话，手就一直停那儿，不进不退，不偏不倚，十分坚固。
尽管没有实际意义的肢体接触，邱小彤也已忍无可忍。
——老司机了不起啊？
——欺负新手上路你还能上天吗？
——把我心态说崩了，你就能蹦出五周了？
偏偏这时发作就约等于认输，想回怼几句，又不知怎么说才算精准打击。她忽然觉得，侯正则的白日梦要是成了真，自己早晚给憋出内伤来。
——行行我忍。活该你五种三周全都能找不着女伴儿！！！！
她丰富的内心戏多少反映在了站姿上。
只是，发条男视若无睹。人家才是天塌下来也一定得把要说的话一字一句全部说完。
而且话题不知道怎么已经从邱小彤能不能适应双人训练发展到邱小彤应不应该放弃女单项目了。
“你说信你教练，你怎么不信自己？”
“如果ISU官网上的信息属实，你才二十一。”
“孙陵君组里的蹦豆子再厉害，世锦名额也就三个——对她们和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
邱小彤本已决定无须再忍，要开麦骂到他闭嘴，却突地如遭雷击，低下头，没有再出声。
洪烁意识到自己今天话有点儿多。但还是决定把不该说的也说出来。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撤下手，向侧滑开，站回邱小彤的对面。
“我今天放句话在这：贺垚动不了你。”
“所以，你想清楚了——真的要和我试训？”
邱小彤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盯着他：“春田花花福利院。”
洪烁：？？？？
邱小彤上下打量他：“你今年二十，小我一岁对吧？那年冬天在邺城，春田花花福利院，我们好几个组的Novice跟着老师去爱心冰演，完了收队回家，有个小男生死拉着福利院的小姐姐不撒手。领队老师怎么劝他都不听，说人家小姐姐冰滑得那么好，为什么不能和我们一起回去练冰？她和队里的姐姐有什么区别？”
洪烁：“……”
邱小彤想了想，补充：“你那会儿不长现在这样，你那会儿是……圆圆的。”
洪烁：“……”
邱小彤：“还有，我提醒你个事儿。刚我跟你PK的时候，好像在滑到观众席哪个门的地方看见你当年拉着不放的那个小姐姐了。”
洪烁：“……”
“她穿着黑衣服……当时站在光线不好的地方……她倒是一点儿没变，还长那样……看了就能记住的。”邱小彤歪着头回忆，“不过我不保证自己没眼花。”
洪烁：“……”
那天，邱小彤目送发条男滑出冰场，套好刀套，冲去场馆外，速度如同重新上了发条。她兴致勃勃给侯正则发了条信息，侯正则很快图文并茂地回过来。邱小彤攥着手机，终于开心地笑了。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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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邱小彤心态没崩，我心态快崩了😖
第一更不到2000字
第二更3000+
第三更4000+
第四更5000+
………
请问我这是在盖上海世博园的中国馆吗？泪眼汪汪.jpg
关键折腾到现在才刚把女主弄回峳国……无力.gif
还没露正脸……心虚.tmp
顿时已经没有继续修文的勇气。嚎啕.png
就这样吧，有bug也不管了，不管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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